長安營是什么味道?沒有到過長安營的人是很難體會到個中滋味的。
長安營是城步苗族自治縣西南邊陲的一個民族鄉,古稱“寶慶二府”,地處兩省(廣西、湖南)三市(桂林、懷化、邵陽)四縣(龍勝、通道、綏寧、城步)交界處,平均海拔950多米,是一個典型的高寒邊遠山區,擁有侗、苗、滿、瑤、壯、回、土家、漢等8個民族。從縣城到長安營鄉約一個半小時的路程,因常陪同上級媒體的記者去長安營鄉采訪,才真正領略了長安營的濃情趣味。延綿的一座座大山,山嶺巍峨,山峰挺秀,山徑盤旋,山泉叮咚。在我記憶的河床中,長安營那粗獷而充滿野性的印象,總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。
我喜歡長安營的“野”。
就說長安營的云霧,那股野勁是很有些情性的。
早飯時分,山里便起霧。那云霧,潔如白絮,先在山間凝固,將人、將樹、將村落、將山體包裹起來。天空一下子暗淡下來,就是與人相鄰,也是只聽人語,不謀人面,大有云霧壓山山欲摧之勢。之后,云霧變成云潮,被山風卷起,一團團,一簇簇,翻騰著,舒展著,奔走著,從這山涌來,又向那山拱去。它從人們的身邊流過,從草木的枝椏葉片間流過,從吊腳樓的周圍、和著木房飄出的炊煙流過。幾杯油茶的功夫,奔涌的云霧似乎疲倦了,化成一片片云絮,慢慢退將而去,只留下少許云片駐在山頂。于是,山間又重現秀麗翠綠的本色,恢復了謐靜。這時,太陽慢慢探出頭來,把它的光暈擠進山村,灑滿山道,鉆進能夠顧及的每個一角落,撫摸著人的身上,使人暖暖的,癢癢的,渾身如酥。
沐浴過云霧的草木,葉片上掛滿露水,如晶瑩的珍珠,在陽光下耀眼奪目,一絆,“嘩嘩嘩”,露珠一串串的往下掉。趕路的人就折根小枝條,打落路旁草木葉片上的露珠,以免濕身。
長安營的風,更顯得野性橫生。
晌午將至,山風起兮。那松那杉那竹織成的綠色氈毯,被山風推涌著,從山腳直到山巔,鋪天蓋地,順著山勢席卷而來。綠波翠浪,翻滾起伏,濤聲四起,動地驚天。“嘩啦……”,“嘩啦……”風助林勢,林仗山風,如悶雷炸響,若猛獸怒嚎,似戰鼓擂鳴,像有萬馬千軍在戰場廝殺、搏斗,一聲漫過一聲,一陣蓋過一陣,聲聲相連,陣陣相扣,讓人真正領略林濤滾滾勢如破竹排山倒海的絕妙意境。上山的人,一路上嶺爬坡,氣喘吁吁如扯爐。走上山,山風撫透身心,頓覺涼爽怡神。
受了大山的薰染,農民朋友也沾染上了“野”韻,傳承著大山的“野”性。他們說,山里人愛野,也愛山歌,不然就算不得山里人了。
男女們在田間耕作時,在山間伐木時,有時悶得慌,有時興致來了,就扯起喉嗓吼將起來,唱一串山歌,敘一番情趣。這時,山歌飄起,悠揚悅耳,震蕩山谷:
男:天上白云河里飛,哥妹相交不用媒;哥有情來妹有意,唱支山歌帶妹回。
女:鴨子隨著春水來,好歌唱得妹開懷;夜里盼哥來探妹,輕輕一推門就開。
男:戀妹不怕路途遠,唱支山歌把妹連;有緣千里能相會,哥妹相交小河邊。
女:家鄉小河十八彎,哥哥劃船把妹連;聘禮不要金和銀,只要山歌裝滿船。
山歌都是隨口而出,即興而唱,不用打腹稿,也來不及琢磨掂量,卻出口成段,多是互訴衷腸,有韻有味,有情有愛。顧不得口干舌燥,全不知此時何時,直唱得昏天黑地,直唱得澗水滯流。對弈中,引來金鳳舞,引來蜂蝶飛。農民朋友生活中的一切煩惱、一切寂寞、一切枯燥苦悶,便隨這山歌而去,生活中的樂趣、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,也伴著這山歌飄逸而來。
其實,長安營的味道,就是那山霧的野趣、山風的野性和山歌的野韻。
(2011年刊《邵陽日報》)
作者:饒興軍
編輯:redcloud